车模的故事 从玩具到历史文化的载体

凤凰汽车·特别策划 这是一个微缩的世界，虚拟现实，看似冰冷却富有生命力。也许普通人认为它们只是汽车模型，但在某些人看来他们还是伙伴，有这样想法的一群人，在圈内被称作模友。我就认识这样一个朋友，也许是体型的关系，他给自己起的网名叫无奈熊(君)，而我们直接叫他大熊。

其实，这位朋友的真实名字叫任成，跟我是同行，也是一名汽车媒体编辑。他所在的《汽车博览》杂志，与德国著名的汽车期刊《auto motor und sport》版权合作，在懂车的车迷心中这是中国最专业的汽车杂志。能够在最专业的汽车媒体任职，这说明大熊对汽车的理解是很深刻的，尤其是对汽车历史和文化颇有研究，而这又是从最初的一个爱好开始的。

上中学时，像很多男孩儿一样，大熊对汽车表现出强烈的兴趣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，他开始收藏车模。“我就是把车模当作玩具”大熊这样跟我介绍到自己兴趣的初始。按照他当时的想法，很喜欢某个车，但不能拥有，于是把喜好之情寄托在这个小小的模型上。时间久了，对汽车的了解日益深刻，车模也越收越多，兴趣也成了工作的一部分。

一开始，收藏车模，就是把它当玩具，外形看起来像很重要，也就是仿真度要高，从整体到细节。到后来，玩的越来越专业，懂得越来越多，开始讲究比例、品牌、材质、版本等，选择车模跟购买一辆真车差不多，这里面的门道很多。

当然，收藏车模还是要比买真车简单很多，从购买途径来看，可以去模型店，也可以在网上海淘，还可以在社区里跟模友交换。不过，大熊表示自己很少跟人交换，跟一些刚开始收藏的模友不同，十几年的收藏经验让他对车模已有特定的喜好，收藏的都是自己真心喜欢的，所以不会跟人交换。

车模的比例有讲究

玩的越专业，就越有的聊。大熊从自己上百个藏品中挑出了几个有代表性的车模，跟我就车模的故事聊了很多。首先，车模的比例是收藏者要关注的点，目前主流的比例有1:43和1:18两种，比如这台2015年款捷豹XE和1968年款阿尔法·罗密欧 Tipo33 Stradales，两车放在一起，对比鲜明。一般外国的，尤其是欧洲的模友会倾向于前者，而国内的模友更多选择后者。

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比例，又会因此有区域性喜好的差别？这要从汽车模型的诞生讲起。早年的汽车模型就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，不管原型车的尺寸多大，模型的大小是一样的，大致跟火柴盒相当。这也就是我们知道的火柴盒汽车，至今仍受不少玩家追捧，在日本比较常见。

火柴盒车模看起来是那么个样子，但精细程度不足，仿真度不高，关键是没有固定比例。直到后来，人们借鉴制作火车模型、城市沙盘的方法，严格按照原型车的造型，固定比例缩放，这样一来仿真度更高，而且有了大小关系，能给人更直观的印象。相比之下，1:43的车模过于小巧，看起来透视感不强，3D效果不明显，而1:18的模型就更真实一些，两者有点神似和形似的感觉。

合金和树脂材质的优劣

了解了车模的比例，再来说说材质。用于制造车模的材质主要有两种：锌铅合金和树脂，两者各有特点。锌铅合金的优点是有很自然的金属质感，质地坚硬，易于保存，而且可以实现车门等部件的开合效果。合金材质的缺点主要在制造过程，因为零件要用金属模具铸造成型，所以对零件形状有要求，不能有太复杂的线条和平面交叉，否则在铸造好之后，很难从模具中取出。这个问题在模型制造中被称为倒角，是不是很形象！

聊到这里，再结合自己对汽车制造的认识，可知模型制造与真车制造有很大差别，因为体积、尺寸都很小，在这个围度下不适合对金属材质进行冲压，而采用铸造的方式又不能破坏模具，的确要麻烦很多。另外，这种制造工艺也对车模的成本有影响，一般制造一个由150个零件组成的合金模型需要10到15套模具，加起来的成本要几十万元。因此，一般模型厂商要销售5千件以上的产品，才能收回成本，销售上万件才有利可图。这就限制了合金车模的车型种类，一些很小众的车型，因为收藏的人少，产量达不到目标就不会生产。

凡事总有例外，随着制造工艺的进步，一些厂家也在尝试新的方法，比如在有复杂的面线交叉的部位，铸造多个零件，然后用焊和铆接的方式将它们连在一起，内部用砂纸打平，再用胶泥等填充缝隙，最后形成一整块部件。说到这，大熊拿出了他最喜欢的一个车模——阿尔法·罗密欧 8C 2900 LemansCoupe，“从车顶到后轮拱这个位置，就是用铆接的方式把几块连接在一起的，CMC的工艺很精致，看不出来吧！”

这里的CMC是一家德国的模型厂商，老板是一位华人，在汽车模型业比知名的品牌AUTOart更高端，相当于真实汽车中的奔驰和大众。聊到汽车模型厂商，除了这两家德国的，业内比较有名的还有日本的KYOSHO京商。虽然这些品牌都诞生于外国，但目前全球99%的车模都在中国广东制造，比如东莞，大熊又补充到。

除了合金之外，现代汽车模型还有树脂材质，其优缺点正好与合金材质互补。在制造工艺上，也采用铸造的方式，但用来制模的是一种硅胶，将树脂倒入模具中加热成型后取出，因为硅胶是软的，因此零件的形状不再受限，而且就一套模具的成本而言也要低很多，可以用来生产一些稀有的、小众的车模。

树脂车模的缺点也是存在的，首先是材质强度不够高，像车门等可开启部件实现起来不容易，也更容易损坏。另外，树脂材料对车模保存环境要求更苛刻，在温度、湿度较大的地区，会有一定程度的热胀冷缩，所以南方地区的模友一般较少选择树脂车模。还有一点也是成本，虽然用于铸造的单一模具价格便宜，但是硅胶模具使用10-20次就作废了，因此平摊到每个车模的成本还是比较高的。

了解了车模的制造原理，我迫不及待的问大熊“一个车模多少钱？”这显然是很多人都关心的问题。大熊解释到，市面上用来收藏的车模分两大类，一类是由模型厂商批量生产的，考虑到制造成本和购买版权等因素，一般1:18比例的车模价格在1千元-2千元之间，最贵的不到5千元人民币，这是普通人可以消费得起的。还有一类是定制车模，在厂家推出的由基本零件组成的Kit套件基础上，由业内大师纯手工打造而成，单一售价在1千元-4千元，但这里是美元，更有甚者会高达上万美元。

听到这里，我内心一震，原来这车模也不便宜啊，跟我原先所想的几十上百元的东莞儿童玩具还是有很大差距的。又仔细一想，按照大熊的藏品数量和质量，真可值不少钱呢！看来想把车模玩透了、玩好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投资。

当然，如果只算钱就俗气了，在模友们看来这些逼真的玩具可是能附带不少汽车的文化和历史的。虽然大熊一直声称自己把车模当玩具，但是对其背后更深的了解可一点不含糊。在桌上这几项藏品中，就能讲出不少汽车的故事。

比如这一台只有骨架的车模，它跟刚才的阿尔法·罗密欧 8C 2900 Lemans Coupe是同一款车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空架子呢？原来这是为了说明当时汽车的结构，专门生产的一款车型骨架车模，说到这里可以了解一下当时意大利的汽车工业。轻量化是汽车提升性能的关键，在几十年前人们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，于是在车身骨架上下了很大功夫，相比于一般以木头、钢铁为基础的车价，阿尔法·罗密欧用来参加比赛的车型开始使用铝合金材质，在这个车架上套上一幅敲打成型的车壳就可以了。

说到这里，还可以引申出一个意大利汽车专有名词“Superleggera”，因为兰博基尼LP570-4等车型的存在，让人们知道这个词是“超轻”的意思。其实，Superleggera是意大利车身工厂touring的专利技术。其特色是铝制管状车架+铝制车身，和当时使用广泛的钢木结构车身相比重量轻，刚性好。缺点是难以大批量生产，且结构复杂，导致邮箱等结构难以布置。

另一台有故事的车还是阿尔法·罗密欧，CMC出品的6C 1750 GS Catalogue，全车共有1800个零件，其中1311个金属零件，几乎所有的设计和功能都和真车如出一辙，比如车轮和两个备胎可以拆除更换的。通过这个车模，我们能了解到一些当时汽车的技术，比如悬挂结构，前悬挂这个圆形的部件，是弹簧避震之前的摩擦片式减震装置，通过不同盘片压紧、摩擦的原理，提供减震的效果。这是我之前完全不知道的点，原来减震也能靠摩擦！

从大熊的藏品可以看出，他对英国和意大利的古典车是真爱。前面几个故事都跟阿尔法·罗密欧有关，再来看一个与捷豹有关的故事。1955年的勒芒24小时耐力赛堪称是人类汽车运动史上最黑暗的一页，83名观众在第35圈奔驰300SLR的事故中丧生，超过120人受伤。这场事故也让当年的冠军6号捷豹D-Type显得有些暗淡，要知道这可是捷豹历史上最出色的赛车。

但这里要讲的故事并不是D-Type夺冠，而是它跟一辆很小众的赛车在第6圈发生的一次小意外。当时，一辆Nardi赛车因为一辆捷豹D-Type从身边快速超越而飞出了赛道，幸运的是驾驶员逃过一劫，并未受伤。是什么原因导致事故呢？应该是空气动力学效应，意大利工程师Enrico Nardi的赛车采用双体车身，驾驶员坐在右侧狭小的舱体里，左边则是62马力的0.735升Giannini发动机，全车只有450公斤重。

与捷豹D-Type等赛车以夺冠为目的不同，性能羸弱的Nardi赛车参加勒芒24小时耐力赛，既不是来刷存在感的，也不是为荣誉而战。事实上，他们是冲着奖金来的。以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勒芒赛事规则为例，跑的最远的赛车可以获10万法郎奖金，而Index of Performance的冠军奖金则为100万法郎。

Index of Performance的评判规则说起来有些复杂，它拼的是“实际距离”与“目标距离”之比，比值大者为胜。实际距离顾名思义就是赛车实际完成的距离，而目标距离根据一个与排量成正比的公式算出。D1=3.2 C/(C+300) 其中C为发动机排量。因此排量越小，在目标距离上越占优势，因此有很多不知名的公司用一些稀奇古怪的赛车来参赛，Nardi就是其一。虽然最终未能获胜，但与最终冠军捷豹D-Type的事故也让其出了名。

一讲到车模及其背后的故事，大熊真是津津乐道，虽然我自认也比较懂车，但今天真是受教了很多。最后我用“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收藏车模”这个问题来结束今天的采访。大熊很淡定的说“我就是把它们当玩具，只是从小到大这个爱好一直保持了下来。”对于多数人而言，应该是一开始提到的那个原因，因为喜欢汽车，不能拥有，转而收藏车模；也会有人是因为车模的文化、历史。